芙蓉楼畔雨连江:一曲冰心里的镇江意
作者:施俊兰
秋夜的润州,总爱落这样一场雨。雨丝不疾不徐,从墨色的夜空垂落,先是打湿了芙蓉楼的飞檐,再顺着木柱蜿蜒而下,最终汇入楼下的长江——水与水相融的瞬间,江面便起了雾,将北岸的楚山晕成一团淡青的影子,像幅被雨水洇开的水墨画。
唐开元年间的某个秋夜,王昌龄就站在这芙蓉楼上。他身前是即将登船的友人辛渐,身后是润州城的万家灯火,而眼前,是“寒雨连江夜入吴”的壮阔与寂寥。彼时的润州,已是江南重镇,芙蓉楼更是城中胜地——据《元和郡县志》记载,这楼原是润州西北的西北楼,晋代刺史王恭改建后更名“芙蓉”,凭栏而望,既能俯瞰长江奔涌东去,又能遥望江北楚山连绵,是文人雅士送客、题诗的首选之地。
雨还在下,江风裹着水汽吹进楼内,带着深秋的凉意。辛渐举起酒杯,劝了又劝,王昌龄却只是浅酌——不是无酒意,是舍不得这清醒的时刻。他看着辛渐的船渐渐泊近江心,船帆在雾中若隐若现,岸边的楚山愈发显得孤峭,忽然就懂了“楚山孤”三个字的分量:不是山孤,是送客人的心境孤。可这份孤里,没有哀怨,只有坦荡。当辛渐问起洛阳亲友是否会牵挂时,他脱口而出“一片冰心在玉壶”——那冰清玉洁的心,就像润州江心的明月,就像芙蓉楼外的江水,澄澈得容不下半点杂质。
这或许就是润州的魔力。它从不会让诗词里的情感空泛飘远,总要用山水把情绪“接住”。王昌龄写“寒雨连江”,不是凭空想象的雨景,是润州长江特有的壮阔——秋日江水涨溢,雨落江面时,水天会连成一片,分不清哪是雨、哪是江;他写“高楼送客”,也不是泛指的高楼,是芙蓉楼实实在在的高度,站在这里,能看见友人的船从京口渡出发,渐渐变小,最终融进江雾里。就连“寂寂寒江明月心”里的“明月”,也是润州秋夜的常客——雨停之后,月亮会从楚山背后爬上来,清辉洒在江面上,把江水照得像铺了一层碎银,那点“寂”,便被月光揉成了温柔的念想。
后来,这首诗成了千古绝唱,而芙蓉楼与润州,也成了“冰心玉壶”最好的注脚。人们再读“一片冰心”,总会想起那个秋夜的润州:有雨、有江、有楼,有文人的坦荡,也有江南的温润。如今的芙蓉楼早已不是当年的木楼,可站在新楼的凭栏处,仍能看见同样的江景——秋雨来时,江面依旧起雾,楚山依旧青黛,仿佛下一秒,就能听见王昌龄与辛渐的对话,顺着江风,从千年前传到现在。
这首《芙蓉楼送辛渐》,从来都不只是一首送别诗。它是润州的山水写给时光的信,字里行间藏着这座城的气质:既有长江奔涌的壮阔,又有烟雨朦胧的细腻;既有文人风骨的硬朗,又有江南待客的温情。当我们今天再读起“寒雨连江夜入吴”,读的不只是诗句,更是润州的秋、润州的江、润州的故事——那些藏在诗词里的镇江意,早已随着长江的水,流淌成了这座城的文化血脉,让“诗意镇江”四个字,有了最动人的注脚。
附相关诗词原文
《芙蓉楼送辛渐二首》
王昌龄
其一
寒雨连江夜入吴,平明送客楚山孤。
洛阳亲友如相问,一片冰心在玉壶。
其二
丹阳城南秋海阴,丹阳城北楚云深。
高楼送客不能醉,寂寂寒江明月心。
文字整理:单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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