镇江山色里的奋斗桥
作者：张志善
晨雾如轻纱漫过润扬大桥的钢索，对岸的茅以升纪念馆在江雾中渐显轮廓。青灰色的墙面上，铜制浮雕里的铆钉纹路被岁月摩挲得温润发亮，指尖轻触，仿佛还能触到当年建桥时的滚烫温度。展柜中，线装本《桥话》的纸页微微泛黄，讲解员纤细的指尖停在“人生征途幸赖桥梁以渡，桥名奋斗”的墨迹上，那遒劲的字迹似有生命力，正与窗外江涛拍岸的声响遥遥呼应。这是镇江再寻常不过的清晨，却每一寸空气里，都藏着茅以升先生未曾远去的奋斗印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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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德桥的石栏还留着百年前的纹路，秦淮河的波光里，漾着先生少年时的初心。讲解员轻声道，九岁的茅以升曾在此目睹桥塌的惨剧，瓦砾坠入水中的声响，成了他心底挥之不去的叩问。后来我在茅以升中学的档案室里，见到了那本复刻的笔记本 ——蓝布封皮边角已磨出毛边，里面密密麻麻画着石桥、木桥的结构图，铅笔线条虽稚嫩，却透着一股执拗。某一页的空白处，歪歪扭扭写着“要造最牢的桥”，墨迹微微晕开，像是少年滚烫的决心，在纸页上烙下了永恒的印记。
这颗初心的种子，在异国他乡的深夜里悄然抽芽。康奈尔大学的图书馆里，曾有过这样一幅画面：年轻的茅以升被锁在馆内，借着窗外的月光，在草稿纸上续写论文。灯光下，他的眼镜片泛着微光，手边的咖啡早已凉透，30万字的《桥梁框架结构的次应力》，字里行间都是不眠的夜晚。当“茅氏定律”震惊国际桥梁界，美国校园里竖起首座中国人雕像时，他却捧着书稿轻声说：“这不是终点，是回家建桥的起点。”
钱塘潮的怒吼，曾见证过他最艰难的奋斗时光。展柜中那枚锈迹斑斑的铆钉，是钱塘江大桥的“老伙计”——当年为驯服“风、潮、流”三碰头的江涛，茅以升带着工程师们在600吨重的沉箱里待了整整8小时。江水从缝隙渗进来，浸湿了工装，拧出的水带着泥沙的凉意，可他手里的图纸，却始终被体温焐得温热。更令人动容的是那14箱建桥资料，抗战爆发后，他带着这些“宝贝”从杭州逃难到重庆，万里颠簸中，每一页图纸都被精心包裹，无一页缺损。书桌的抽屉里，他刻下誓言：“抗战必胜，此桥必复”，字迹入木三分，是对国家的承诺，更是对奋斗的坚守。
如今的镇江，奋斗的桥梁仍在延伸。五峰山长江大桥的建设工地上，老工程师们总爱提起茅先生“每颗铆钉必亲验”的规矩 —— 他们戴着老花镜，用手摸、用尺量，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，仿佛先生就站在身旁，目光如炬。茅以升路小学的科技节上，孩子们捧着自己搭建的桥梁模型雀跃不已，那些用冰棒棍、硬纸板做成的小桥里，藏着“茅氏定律”的简化原理。去年深秋，我在茅以升科技教育基金会的颁奖典礼上，遇见了年过八旬的老桥梁专家。他胸前的奖章与先生当年的归国纪念章一样，在灯光下闪着温润的光。“造桥人一辈子都要记得，”老人握着我的手说，“技术能超越，材料会更新，但奋斗的底色，永远不能丢。”
暮色渐渐漫过纪念馆的石阶，润扬大桥的灯火次第亮起，橘黄色的光映在江面上，像撒了一把碎金。江风轻轻掀起我手中《中国石拱桥》的书页，中学课本里熟悉的文字，此刻忽然有了温度。原来茅以升先生早已把奋斗的密码，藏在了镇江的街巷与江河里—— 茅以升路上的梧桐叶，每一片都在讲述奋斗的故事；校园里的朗朗书声，每一句都在传承科学的精神。江上的桥影弯弯，一头连着先生的初心，一头通向未来的征途，而我们每一个人，都在这奋斗的桥梁上，续写着属于新时代的篇章。
文字整理：笪伟
海报设计：谢志斌
编辑:干光磊 校对:朱超 审核:邱丽娟 值班:滕建锋
